之前，阿咩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段子——两个70岁的老人为了一份工作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指的是希拉里和川普的总统之争。
而在广州，曾经也有这样一位70岁老人，在他的古稀之年，拿起相机，行走于广州的拆迁前线，奋不顾身记录下这个城市即将消失的东西。
他就是李瑞然老先生。
“再唔影低，以后就冇了！”
花白的头发，瘦弱的身躯，嘴里只剩下两颗如同“钉子户”般牙齿，胸背佝偻，脸上经常带着笑容，这便是李瑞然老师留给世人最直观的印象。
李瑞然老师是原98中学的美术老师，在三尺讲台度过了自己大半生。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便从讲台上退下来，安享退休生活。
1994年的一天，李瑞然无意中从《文汇报》上看到《香港避风塘如今变成高楼大厦》的照片，破败的渔港与高楼大厦形成强烈的对比，加上那时候广州开始向国际大城市转变，预备兴建很多新的高楼大厦，使老人萌发了为广州拍摄拆迁照片的念头。
再唔影低，以后就冇喇！影低佢哋，等以后嘅晚辈知道广州原来系咩样。
这就是李老师摄影的初衷——记录下广州即将消失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又朴素的念头，让他在70岁高龄，也毅然拿起相机，去照下广州拆迁面貌。
“迟两个钟，就咩都冇啦。”
一部相机，一个水瓶，这就是李瑞然老师出去抢拍广州老建筑的所有装备了。
▲李老简单的相机设备
只要报纸有刊登拆迁的公告或者进度通知，李老师就会剪下来，贴在本子上，然后扛着相机一个个去拍，晚上再回去冲洗照片，整理归类，并且记下自己的拍摄记录。
▲李老多年的剪报集
李老师曾经去抢拍小谷围（现今变成大学生）的村落。那就是李老师早上六七点就起床，带上相机、水瓶，或者还有八宝粥和面包，八点出发，换乘三车一船，历经两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目的地，一直拍到下午四五点太阳西下，才肯回家。
一个将近八十岁的老人家，就这样坚持了三四个月，把大学城13个村落全部拍完。
倒塌的房屋，飞扬的尘土，往来的工人及住户，李老师频频举起相机，静静地记录下这一切。
李老师一出门，经常就是七八个小时，一天天在拆迁工地暴晒，就连中午吃饭都匆匆忙忙，生怕浪费时间。用他的话说就是：
影相好似赶任务。有时迟两个钟头，就乜都冇啦。
2000年的时候，李老因为去澳大利亚探望儿子，错过了五仙观的拆迁，回来以后五仙观已成废墟，这使得他很自责，经历了“推土机不等人”的教训，他开始与推土机赛跑，奔走在拆迁的前线。
据李老师的儿子所说，自从拍广州起，李老师就没回过乡下。而记者想采访他，不能选晴朗的日子，因为天气好的话，李老肯定要出去照相。李老一直就只想着多拍一点，少点遗憾。
▲李老正在认真地做拍摄记录
李老有将近70%的退休金都用在拍摄上，过去用胶卷相机，一个月起码消费30筒胶卷，平均每天拍完一筒，而冲洗照片几乎要每次花100多元。
“三多轩”文具店、“艳芳照相馆”、“致美斋”食品店、“新华电影院”、“大学鞋店”、“李占记”钟表店、西关大屋、东山洋楼、康有为故居小蓬仙馆……无论是已经逝去的、正在逝去的，还是正在诞生的，已经诞生的，只要是广州的一切，都可能成为李瑞然老师的拍摄对象。
▲按照不同主题，李老将照片整理成集
它们既是影像的记录者，
也是我情绪的记录者。
如此可爱又可敬的一位老人，我们总希望时间能对他宽容一点，可时间并没有如我们所料的仁慈。
2011年端午节李瑞然拍摄猎德涌龙舟赛过后没几天，突然中风，精神也每况愈下。李瑞然曾经说过：坐轮椅都要影相，直到躺在病床上，他已没有力气再举起相机，他好几次为此流泪。
在2012年12月12日，李瑞然老师平静地告别人世，享年90岁，他带着他的相机到天堂继续按下一次次快门。
有人感叹“我们失去了一位老街坊和伟大的摄影师”，也有感叹“李老师是上天留给广州最后的良心，而我们痛失了他，正如广州失去了自己旧建筑”。
▲李老临终之前几天，按下最后一次快门
为自己留下唯一的自拍
在李老师生命结束前一年，他几乎都躺在病榻上，但他依然对他摄影事业念念不忘，看到别人拿出相机给他拍照，总会精神一振；听到“咔嚓咔嚓”的快门声，还会伸手抓着相机绳；手里一拿到相机，就舍不得放手。
▲12年，坐在轮椅上的李老与家人去花市
依然坚持手持相机拍照
李瑞然老师去世之后，他的所有照片都无偿捐给广州市国家档案馆，经过盘点之后，大家才知道，李老师一共照下了5万8000多张照片，远超过传闻的2万张，拍摄的内容涵盖历史原貌、拆迁瓦砾、居民搬迁、新修建筑等等，当时，档案馆用两辆卡车才运走所有照片。
李瑞然老师有过两次摄影展，一次是在他生前，一次在他去世之后，都有很多街坊捧场，在他的照片里，街坊们可以找到自己曾经的家园，逝去的广州。
即使这些照片没有讲究的构图和画面，摄影技术也是最普通的，我们依然能从李老的照片中感受到广州的温度。
▲李老逝世一周年时的记念明信片
李瑞然老师是广州近20年变迁最朴素最忠实的记录者，但这不代表他反对拆旧建新，会阻止拆迁，相反，李老思想很开放，不觉得旧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或许李老心中想记录的、想留下的，只是这个城市在他眼里的样子以及心中的那一点遗憾。
阿咩觉得，一个城市的发展和进步，是必然的趋势，而在过程中牺牲原有的东西也确实无奈，与其只在一边幽怨哀叹，不如用你自己的方式去留住所珍视的东西。
如果你想为他人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就像李老那样勇敢前行，何必顾及这么多，只要你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迟，阻碍你奋斗的永远不是外在条件，而是你的心态。
即使你是七十岁，依然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今天是2016年12月12日，是李瑞然老师辞世四周年的纪念日，谨以此文，献给这位与钩机推土机赛跑近二十年的老摄影师，让我们一起缅怀这位朴素而执着的广州可爱老街坊。
以下为李瑞然老师的部分作品
▲1995年，即将扩路拆迁的中山五路骑楼
▲1995年，搭起棚架准备开拆的解放中路
▲1997年的南华中路
▲1999年，尚未成为步行街的上九路路口
▲2005年龙津中路的骑楼
▲河南电影院，属于河南人的集体回忆
▲2007年，落寞的恩宁路金声电影院
上面的照片，有没有勾起你过去的回忆？
你又是否见过李瑞然伯伯穿梭街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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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出自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等
羊城网负责整理编辑
童说岭南系列丛书
《街巷探秘》、《广饮广食》、《小脚走古迹》
同小朋友一齐分享好多广州人都唔知嘅古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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