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武传斌 || 梁锦棠
【按】 梁锦棠师傅,原广州电机厂工人。他的名字,那个年代的广州人大多听过,然知者自知,不知者自不知,亦无谓多讲了。梁师傅今年去世,兹推送他的一篇旧文,作为人间留痕。文中出现的不少名字,亦大多随风而散了。是非功过,付与历史。

听到武传斌去世的消息,我感觉有些突然,也有些惋惜,深表悼念。我与他交往虽然不多,但他待人热情、真诚的性格,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1974年夏天,我和当时在广东省总工会工作的莫超海、邱学科等人去深圳办事。途中邱学科告诉我们,武传斌就在惠州的东江化肥厂工作,不如绕个弯去探望一下。我也很久没见过武传斌了,便欣然同意。于是我们一行人专程绕道到惠州东江化肥厂,对他来了个突然造访。武传斌对我们的到来,十分欢喜,热情接待。
在见面过程中,武传斌兴致勃勃地谈到了他近期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向我们介绍了工厂的生产。他是中山大学化学系毕业的,如今在厂里从事技术工作。看样子他找到了用武之地,参与厂里的生产设备改造、技术改造,都挺得心应手。他有多项技术创造和发明专利,多次得到惠阳地区和广东省政府颁发的科技贡献立功嘉奖证书。每年的厂里的生产任务都圆满完成,老工人对他称赞有加。
这次匆匆一别之后,我们又有很多年没有互通音信了。1990年夏天,我忽然接到武传斌的电话,约我到广州天河宾馆吃饭叙旧。我用单车带着儿子,到天河宾馆与他见面。武传斌夫妇和他的助手薛声钦早早就在宾馆等候了。当时武传斌已经离开化肥厂,在惠州创办岭南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聊天时,武传斌问我是不是懂得安装电梯。我听了很惊讶,我以为知道我做电梯安装工作的人不多,他怎么会知道呢?
原来,1988年霍英东先生捐资兴建的“中国大学生体育训练基地”,在广州中山大学落成,包括一座体育馆、一个田径运动场、一个跳水池、两个游泳池、五个网球场,规模宏大、设备齐全,在国内首屈一指。12月11日,霍英东先生在中山大学为体育中心剪彩。中大物理楼与跳水池的电梯都是我和几位工友负责安装的。虽然对我来说中山大学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但我在中山大学安装电梯期间,没有通知任何熟人朋友。
训练基地举行揭幕庆典那天,霍英东先生邀请了国家跳水队来表演,我在跳水池负责开电梯,监视电梯的运作,处理一些设备的突发问题。我戴着一块工作人员的胸牌,在电梯间操控电梯,其间有中山大学的老师发现了我,深感诧异,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开电梯,我如实告诉了他们。关于我的一些景况,很可能就是这次传开了。
我对武传斌说,我是在搞电梯安装工作,这工作发不了财,养家糊口而已。我认为靠自己的技术、劳力养活家人,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没什么需要觉得羞耻。他听了似乎有所感触。
天河宾馆一别,匆匆又是几年。有一天我接到武传斌的电话,他说他们厂里买了新电梯,已经和电梯公司说好了,只买电梯,不用安装,他想请我去给他们安装。我听了以后内心是感动的,我知道武传斌是有心关照我,几年前在天河宾馆吃饭时他那一问,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他真的把这事记在心上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待人是很细心,很真诚的。这种品质在当下这个人情冷暖的社会,尤其难能可贵。
我又一次见到武传斌,是在1994年9月下旬刘继发的追悼会上。我记得那天早上,接到邱学科的电话,说刘继发同志于今天早晨病逝了。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说:“别开玩笑,前几天我还见过他。”邱学科说:“是真的,今晨3、4点钟走的。”我问是怎么死的,邱学科说,是饮闷酒饮死的。我一听心里觉得很难受,当即表示:“什么时候开追悼会?我不但要参加,我还要带我的战友来参加。”
开追悼会那天,我和孙亦武、莫超海、黄秀琨、何广懋(何曾经在广州中山纪念堂救过刘继发一命)五个人,到殡仪馆参加刘继发的追悼仪式。我们到达时,武传斌、邱学科、高翔等十多个人,在殡仪馆门外列队迎接。我们对此都很感动。在贵宾室休息时,武传斌过来问我:“等会开完追悼会,准备一起吃饭,你们参加吗?”我说:“来参加追悼会,是我的决定。吃不吃饭,让孙亦武决定吧。”孙亦武很干脆,马上回答:“我们参加。”
追悼会结束后,我们就在黄花岗公园附近的一家酒店吃饭。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场面,我们这些人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居然有机会相聚一堂,把酒论事,各抒胸怀,确实很难得。那天的气氛很融洽,武传斌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住,他说:“今天我们大家坐在一起,为友谊而坐在一起,希望为谅解而努力。”这句话含义隽永。我也回应了一句:“希望大家为友谊,为健康干杯!”
那次之后,我和武传斌便各奔东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有时从朋友处辗转听到他的一些零星消息,知道他去了加拿大定居,生活过得安宁平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句“为谅解而努力”的话,依然时时在我脑海萦绕。
2015年9月9日

回忆武传斌 || 梁锦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