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样流行很久很广很普遍的偏方,我无法不相信无法置身事外,因为我这近七十年的广州及南番顺生涯中,一直眼见耳听它的存在和效用,并且亲历外婆的变化,由于外婆没有这土偏方维护,症状失控,几年就走到生命尽头。
童子尿,顾名思义,小童的尿液。专用5岁以下男小童的尿液。在70年前,它可是奇珍。民间依赖它急症慢病的救治,尤似今天之救心丹。在南番顺乡中,50年代很多老人,突然昏晕,有小中风症状,都会立即给他们灌服一碗即排即用的童子尿液,缓过来后,才去请大夫,包括我契婆和外婆。

1952年契婆有天眩晕痰湧,家人有的帮搽药油,有的煨姜片贴穴位,有的赶紧去找五岁以下的小男童,哄他拉一泡尿用碗接了,立即让契婆喝下,每个时辰喝一次,再请大夫开几剂药,休息几天,契婆又精神奕奕去做她的大妗姐和接生加儿科杂症的“盲公竹”医生了。
外婆更要依赖童子尿浸鸡蛋,每天煮食1至2只,控制住她的痰湧扯虾症「哮喘」。1940年外婆辞去胡府的帮佣工作,历尽艰险九死一生才找到她女儿,「我妈妈」。从1937年高中毕业后,一直在隶属薛岳将军的部队从事救护伤员收容战地孤儿及军需物资后勤部队中,外婆寻到她,也加入进去这行列。
由于居无定所,食无时候,行军艰难外婆的哮喘如影随形。日寇飞机大炮三光政策在中国的腹地残杀军民,战士前线浴血抵抗。后勤战线要提供支援,提供军需支援,收容伤员和战地孤儿。乡绅们提供物质和有限的交通工具和地方,鼎力支持抗战。
那年头乡绅们非常尊重抗战的人,知道我外婆只要有童子尿浸鸡蛋平时食用,就可以把哮喘发作的次数减至最低。只要被服和收容队伍驻扎在他们的庄园,就尽力款待,提供鸡蛋给我外婆。所以外婆在这几年中,都可以吃上每日至少1只童子尿浸的鸡蛋。让外婆可支撑到1948年回广州。别的阿婆,床头至紧要有干姜和药油,我外婆床底至紧要长期泡着一坛童子尿浸的鸡蛋。




在我下乡后,农村的医疗现状比城市滞后很多,在土偏方和乡医都无法解决的“劈大柴”「重病急病大病大创伤」,才送往省城广州解决。乡中缓解控制病症,童子尿是重要材料。老人家昏眩,跌仆,内伤跌打,不很严重的烫伤烧伤,都借助童子尿做首要救治和辅助治疗。但严重的疾患和伤患,却是束手无策。
1917年我外公被土匪标参,交赎金迟了两个时辰,赎回的外公已经严重内伤外伤骨折断多条肋骨了。牙关紧闭,撬不开灌童子尿和药汤。当年西医凤毛麟角,没有止血输血输液的治疗措施,眼睁睁看着他挣扎月余就失救。
大约1954年,大舅的脐痈脓肿,方便医院的西医说只有三成机会救过来,败血症征兆和高烧已经威胁到全身。家人从大石摇船几乎一天才到第一津泊船上岸,抬去方便医院无希望后,赶快把船再摇到彩虹桥草果弍处求救。草果弍用拔罐排脓,内服草药汤汁,救回了大舅再多活了三十几年。战胜了败血症和器官衰竭,听说幸好大舅之前喝过许多童子尿。
1956年后,鸡蛋从便宜唾手可得的食材渐变成珍稀贵价食材,后来变凭票供应。瓜菜代年份,身价百倍且有价无货,外婆常年必备的童子尿浸蛋的坛子终于唱空城计了。外婆只能靠每天数包柠檬精药粉止头痛和痰湧,外加氨茶硷片止喘。严重的营养不良加饥饿终于在1964年夺走了外婆的生命,没有童子尿蛋的支撑,外婆从双脚浮肿至四肢加全身都又黄又肿,脏腑一个个接连衰竭。
在外婆葬礼上妈妈的哭诉,哀叹仅仅为了鸡蛋,又不是仙丹妙药,都无法满足外婆而捶胸内疚,几十年我们都仍锥痛入心。
童子尿,臭屁醋这些民间偏方,如今退出历史舞台了,我还记得曾经的往事,觉得写下来,让年轻人听个稀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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