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小太阳

摄影 | JASON

海珠沥滘,位于广州新中轴线南端,被称为“广州市中心最大的城中村”。

至今仍然有一些老人是菜农,每天在田里劳作。

二十多年前,不远处的珠江新城所在的地方也是大片大片的菜地。

今年7月,沥滘旧改正式启动。这些老人也是沥滘最后一批菜农。

最后的沥滘菜农

处于中轴线上的沥滘,不远处便是珠江新城CBD的摩天大楼。

最后的沥滘菜农

凌晨四点,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

城市里的人们还沉浸在睡梦里时,年过七旬的陈姨跟老伴头上箍着个矿工小手电筒,熟练地在菜地里摘菜。他们要赶在早市之前,把新鲜的蔬菜运到3公里外的沥滘市场。

最后的沥滘菜农

陈姨和老伴儿都是沥滘大沙村民,凌晨四点就到菜地忙碌的生活二十多年如一日。

最后的沥滘菜农

凌晨五点,天微微亮,陈姨和老伴在瓜棚收菜,背后是拔地而起的高档住宅楼。

摘好菜,陈姨就用她那台有点生锈的老式三轮车把菜运到了沥滘。“大沙村田多人少,好难卖,沥滘村生意就比较好,蕃薯藤一天都能卖二十斤。”

最后的沥滘菜农

与在农贸市场里面交租开档的摊主不同,市场外卖菜全靠一个先到先得的江湖规矩:塑料小凳一放,泡沫板一铺,就成了个菜摊。

最后的沥滘菜农

陈姨在温氏生鲜商场旁边摆了很多年了,这是她反复对比后选择的“风水宝地”:背后有过道停运菜用的三轮车,头上有瓦遮太阳,人流大。

每天六点天微亮,陈姨就会准时出现,抓紧时间把新鲜的蔬菜摆好,摘走烂的菜叶,再往水里泡一泡,等着前来买菜的老街坊。

最后的沥滘菜农

八点钟,广州的太阳就已经很刺眼。沥滘村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肠粉店不断冒出一股股水蒸气;运货面包车发出一声声鸣笛;水果店内光着膀子的大汉用不太标准的粤语招呼着客人;路边大大小小的菜摊也迎来了各自的“高峰”。

跟很多年迈的菜农一样,陈姨在称重时仍然会用一把生锈的托称,在她看来,只要还能用,就没有换的必要。

最后的沥滘菜农

卖菜挣的就是“小钱”,虽然都是老街坊,人情归人情,但生意上的事情,一分一毫都要讲得清清楚楚。2块半一斤的蕃薯藤还价两块绝对不卖,称重4块1的通心菜不仅不会少收你一毛钱,反而会往塑料袋里加多两条,称够4块半好“找数”。

最后的沥滘菜农

相比起靠批发商运送的农贸市场摊位,陈姨自家卖的数量与品种虽然不多,却能二十年如一日地保证少农药无催生剂。因此,尽管价格稍高,不少本地人也愿意为吃口好菜,多花点小钱。

但到了十点半,为了不让村里的治安人员为难,陈姨就开始半卖半送,好把蔬菜早点清完回家吃饭休息。

“二十年前的菜价还是以毫为单位,而现在到了旺季还能卖四蚊一斤……我也学会用微信收款,最多的时候,试过一天能收五六百。”回到家后的陈姨一边数着今早的营收,一边感慨世事的变化。“可能是最近天气太热,菜都长得不太好,今天全部卖完才收了155。”

最后的沥滘菜农

但对于陈姨而言,种菜、卖菜早已不再是为了谋生,那片不到一亩的狭长菜地,就像她和老伴的一个精神寄托。在她看来,只要还能下地种田,踩踩田里的泥,料理下那些蔬菜,心里就会觉得舒坦。

陈姨回忆,自己二十年多前初初开始种菜的时候,住的还是砖瓦砌的土房。后来挣了钱了,才盖起了楼房。

如今的沥滘村密密麻麻的楼房,在城市里的人看来也许土气又杂乱。但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小楼是千千万个陈姨这样的朴素农民们辛勤耕作换来的呢?

大概从2000年开始,不断有外地人因为低廉的房租而涌进沥滘,就连陈姨自己住的三层小矮房,也有两层被出租给了制衣厂。

虽然带来了不少收入,但在陈姨看来,昔日的走街串巷就能看到亲戚好友的乡土生活,早就没有了。

“以前沥滘住的都是本地人,现在是外地人多于本地人,很多亲戚都在星晖园买了房。”星晖园是2001年在沥滘村旁边建起的一个“现代化”小区,在这个小区买房的很多是沥滘人。

最后的沥滘菜农

现在的沥滘里面,不少外地人做起了开三轮车搭客的生意。

原住民搬出,外地人租进去。高峰时期,沥滘村里本地人与外来人口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1:30。本地人把收到的租投资到儿女的教育上,帮他们成家立业。

儿女一辈已经不会再做农民,许多也搬出了沥滘居住。儿女们的儿女,对沥滘更是没多少记忆。“现在政府征地补贴开价200万/亩,我孙女阿颖天天巴不得把自己户上的那块田给赶紧卖了。”

最后的沥滘菜农

穿过楼宇间的狭窄过道,便来到了陈姨的菜地。

二十多年里面,沥滘拆迁的传闻出现过很多次。讲了二十年,陈姨照常种菜种了二十年。

今年7月,沥滘村正式启动拆除工作。媒体报道里说:“标志沥滘村改造工作终于进入实施阶段。”

但陈姨并没有表现出很多担忧。她说,拆迁总需要时间,“一时半会拆不到这”。

“要是真的拆了呢?”“那就到时候再看。”

最后的沥滘菜农

沥滘村旁,正在建设的广州之窗地块曾经也是农田。

下午四点多,广州的太阳仍然没有休息的意思。午休过后的陈姨和老伴又回菜地除草、施肥,天气预报里说今天有雨,他们要抓紧做完今天的农活。

最后的沥滘菜农

我向陈姨告别,她说了句:“你要返广州了?”

在她的认知里面,农村沥滘,从来就不属于省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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