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最近自己人关心的都是疫情相关话题,然而在大家尽量不出门的时候,街头一些身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从3月新河浦连砍48棵榕树,到老三区不仅限在北京路、阅江路、昌岗路等街道整排榕树被撬走,再到人民公园被“大整容”,以及最近珠江两岸滨江路沿江路,树龄超过的50年的大榕树都难逃一劫。

疫情总会消退,但被杀死的榕树却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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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发现到处在砍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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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公园改造工程前后对比(左前右后),图源神棍风水师、新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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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江一带砍伐榕树的公告

而在5月31日,广州市林业和园林局发布关于广州市道路绿化品质提升的情况通报,说广州道路绿化存在四方面问题

一是行道树多样性不足。

二是部分树木存在安全隐患。

三是部分树木存在病虫害、寄生、老化等问题。

四是部分树种生长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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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取自报道《广州官方回应“榕树移除”:树木多样性不足,滨江西路只迁移5株》

在状诉榕树的不足后,紧接着就是大量换上一种名为“凤凰木”的小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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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瘦弱的小树苗就是凤凰木

附近的街坊就保持怀疑的态度了:“奀挑鬼命嘅样,要生到几时先可以遮阴啊?大佬啊,依家已经36度高温啦!晒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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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条道路上,遮阴效果一目了然。上图为凤凰木树苗,下图为榕树

到底为何,抛弃遮阴挡雨几十年的“糟糠之妻”榕树,转而投怀送抱新树凤凰木呢?

01

凤凰木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换上凤凰木的路段很多,这里就先举例说一说公园前地铁对出路段吧。

根据今日最新闻的报道,砍掉榕树换成凤凰木,是越秀区建设和水务局在实施的人行道树品质提升工程。

“原来的细叶榕胸径约为30cm,根部发达,下长根部对地下管线破坏性强,而且路面根部隆起,容易导致人行道凹凸不平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为了消除安全隐患所以选择树型舒展、形态优美、花色艳丽的凤凰木,以提升路段安全系数和视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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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木,其实在广东和港澳并不少见,它还是汕头市的市花、民国时期湛江市的市花,别名叫金凤花、红花楹树、火树、洋楹等。来自遥远的马达加斯加,被称为“世界上色彩最艳丽的树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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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木开花时的样子

听闻长大后是高大繁茂、阔大招风,它的花期只有一次,而一次能延续三个月(5-8月),每到花季整棵树都会盛开火红色的花朵。正因为样貌如诗句“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而得此名。

文献里描述凤凰木是生性强健、抗旱耐热的,且抗空气污染,越是气温高、日照强,越是长得好,花也开得灿烂。

相比较之下,榕树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就连叶子变黄、落叶也只在春天短短的几十天内完成。榕树是如此的单调乏味,就是想营造出落叶大道的景色、拍张炸裂网红图也难呀。难怪要把这“黄脸婆”榕树给换掉。

榕树有气生根,从树干上垂下来接触到地面便可插入土壤,形成强大的支柱根便可不断生长外扩,甚至能独木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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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成林的榕树

可想而知,榕树的根系生长能力多么强悍。但在石屎森林的城市里,这反倒成为麻烦。不仅横向发展会把人行道的地砖拱起,还会穿透建筑物料,向下破坏地下管道设施。

城市中的榕树要生存下来,常常会被限制根部发育,防止破坏地面,或者砍掉过于茂盛的枝叶,防止台风天刮倒。但也因为榕树的不常态生长,在极端天气里倒地压坏路边汽车、伤害路上行人变成了危险树木。也因为这个,榕树要被其他树木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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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时吹倒广州7千多棵树,图源水印

相比较之下,凤凰木的枝叶没有榕树的枝叶笨重,更偏向柳枝那般,会随着夏风扭摆摇曳,叶子的姿态也更轻盈细长。

不久前,白云区一社区天降大量毛毛虫,原因是这些毛毛虫(榕透翅毒蛾的幼虫)以榕树叶为食,吸引了在众多毛毛虫在这里居住繁殖。路过的行人很可能会过敏,出现泛红和瘙痒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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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榕树更得人心,不过是情怀作祟?

按照上述所说的,凤凰木不仅在气候上适配高温潮湿但雨水不多的广州,而且其美艳的花朵更符合“花城”的称号。那榕树岂不是完全比不过凤凰木?

其实并不是,同为热带、亚热带植物,根系发达、枝繁叶茂,因而缺点也是相似的,例如:

凤凰木和榕树一样喜欢横向发展,一样喜欢翘掉人行道的砖木,造成凹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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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凤凰木特性及其对民众造成之困扰》

他们也同样需要定时修剪枝叶,否则就会影响视线、被台风吹倒。而且凤凰木的枝叶比榕树的枝叶脆弱得多,不耐风易折枝,强风过后地上全是枝条,以及果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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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木的花和种子有毒,图源《凤凰木特性及其对民众造成之困扰》

在香港,曾有一处凤凰木突然倒地,起初以为是树根没长好而导致重心不稳,后来发现是树根位置遭真菌入侵腐烂了。这种树木比较容易感染病原菌患上患褐根病 (brown root rot)。

凤凰木也一样吸引昆虫——黄蝴蝶的幼虫。曾经在台湾南部,有一片新栽上没多久、树龄为30年凤凰木,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毛毛虫,而后也引来了大量的鸟类来吃虫,过于热闹倒成了灾难。

而在提及榕树被砍,很多自己人会觉得几十年的榕树有感情了,陪伴着众多广州人长大,是回忆的寄托。

这是否意味着,榕树只不过是情怀滤镜下的被需要?

并不!榕树在几百年间已逐渐融入广州的文化里、广州人的生活里,成为一个无法割裂的标志。

早在1304年的《南海志》就有关于细叶榕和菩提树的记载:“菩提树州人以水浸叶去其浮膜为元夕灯饰,今光孝寺有之。”目前广州现存榕树27.62万株(2021年林业和园林局数据),百岁以上古榕树有2000棵(2015年的数据)。

最出名的榕树,必定是当年被苏东坡题字“六榕寺”里的那六棵榕树。很可惜这千年古榕在不知何时被砍掉了,现在所存榕树是后来补种的,只有170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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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广州市民宗局

据记载,广州大规模种植榕树的时间段有两个,一个是清末民初在中山纪念堂、中山路、人民路一带。后来,在50、 60年代老城区内大量种植,包括这次大家关心的沿江一带。

在很多村口也常常能见到一两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伫立在前,像是门卫一样守卫着整条村。所以榕树也被称为“风水数”,能祛除百煞化解灾难,象征着家族或宗族的兴旺发达。

明末清初著名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就曾提到:榕易高大,广人多植作风水,墟落间榕树多者,地必兴。

更重要的是,“榕树”不单单是一棵植物这么简单,广府文化和榕树也是紧密相连的,就是所谓的“榕树头文化”。

就比如“讲古”都是在“榕树头”发起,“搬凳仔,听古仔”是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标准动作。就连讲古大师霍沛流回忆自己与讲古“触电”瞬间,也离不开榕树头:“一有空就搬个小板凳去到龙导尾的大榕树头下,听醉仙师傅讲古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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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古粤秀色

广州人最爱在“榕树头”聊天、乘凉。在那个不富裕的年代,如果停电了,大家都喜欢集中到榕树底吹吹凉风,小孩子在树荫底下疯玩,老伯们就拿个棋盘下棋,旁边还站着一堆观棋的。

“榕树头鸡煲”、“榕树头、屎坑边的粉面”无一不是角角落落里地地道道的广州美食。以前找好吃的,大家都知道往老榕树附近找,什么早餐肠粉店、煲仔饭绝对是这条街上最美味的。

更不用说,广州有多少马路与榕树相关:六榕路、七株榕、榕景路,因榕树而生的名字,在失去榕树后只能是有名无实、无从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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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古粤秀色

03

这个世界没有十全十美的树木

其实一直以来,榕树的争议都很大,榕树的缺点也很明显,根系发达、树冠庞大,很霸道地占领道路、占领人们抬头仰望天空的机会。

但自广州建市以来榕树数量只增不减,为何?因为它真的很适合动辄有半年以上夏天的广州,很适合体感温度轻易超过40度的道路,很适合时不时发神经下小雨的天气。榕树从根本上能降温降暑、能遮挡小雨,给行人一些缓冲的时间。

不知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在太阳高照的时候骑自行车。毒辣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扑在你的皮肤上,热浪翻滚压迫着你,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但如果骑到一排都是榕树的地方就非常舒适了,高速骑车带来的凉风,体感温度能下降5-8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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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古粤秀色

如果是步行那只会比骑车更煎熬。毕竟大部分的人出行不依靠小汽车,对榕树树荫的依赖非常强。

榕树之于广州人,不单单是情怀滤镜、怀旧作祟,是文化标志、城市标志、生活标志的体现。多少第一次来广州的外地朋友,下飞机看到高大茂密的榕树被深深震撼,对绿荫连片的道路心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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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水印

就像一想到南京就会想到梧桐树,一提起广州会否想起木棉和榕树?如果榕树逐渐消失,联想对象消失,广州在众人脑海里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榕树逐渐消失,依靠它而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广府精神会变成怎样?

要论好看,榕树确实输得彻底,但在讲求实际的价值观里、为了降温穿拖鞋的广州人眼里,到底会选择“好看”还是会选择“遮阴挡雨”呢?

更何况,观赏性花树要种,老榕树也是可以兼存的呀!

各位自己友,

你们对榕树接连被砍有什么看法吗?

欢迎在评论区发表自己的意见

参考文献:

【1】章锦瑜 . 凤凰木特性及其对民众造成之困扰 .林业研究季刊 28(4):99-106,2006

【2广州官方回应“榕树移除”:树木多样性不足,滨江西路只迁移5株 . 封面新闻

【3小编带你看大树榕华 . 大洋网

【4】榕树下的街坊情,细数广州榕树之最 .广州市情

【5】广州的榕树,容人也融情!古粤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