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荷里活”，真的要谢幕了吗？今年4月份的香港电影金像奖，红地毯依然热闹，星光熠熠，一如往年。但热度止于网络转播和社交媒体的剪辑短片。

▲2025香港电影金像奖视帝，图源网络

许多香港观众坦言，自己这一年只进过一次戏院——为了《破·地狱》，至于其他提名电影，连片名都叫不出几个。颁奖台上掌声雷动，台下却是观影人潮的失落空席。

于是我们不禁想问：香港电影，是否正在上演一场没有观众的谢幕？

黄金年代：东方荷里活

自1979年至1993年，是香港电影最辉煌的时代。1993年，香港电影年产量达到巅峰——本地制作或参与的影片多达约234部，为史上纪录。全年总票房超过12亿港元（按当年币值），观影人次约4,500万。旺角弥敦道一带的戏院午夜场常常爆满，一票难求。

这一时期，香港不仅是亚洲影业心脏，也是全球第三大电影生产中心，文化影响力远播东南亚乃至欧美。周润发、成龙、周星驰的形象深入民心，《英雄本色》《警察故事》等作品更成为欧美高校电影课程的经典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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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电影工业生态堪称典范。邵氏兄弟打造的清水湾片厂，是当时亚洲规模最大的电影拍摄基地；嘉禾公司将李小龙与成龙推上国际银幕；德宝、新艺城则在商业片类型上不断创新；徐克与施南生创办的电影工作室（Film Workshop），在美学与技术上持续突破；而向华强、向华胜兄弟创立的永盛电影，则以《赌神》《逃学威龙》等系列成为票房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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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香港整个电影行业上下游环环相扣，据估算带动了超过十万人的就业，实现真正的“工厂式”流水线：今日拍、下周上，效率惊人。

冰封现况：票房成孤峰

时至今日，香港影业仿佛一卷过时的胶片，在数字浪潮中被反复冲刷，却难以显现昔日光影。

2024年，全港首轮上映影片280部，其中真正意义上的“香港电影”仅46部（含11部合拍片），创21世纪以来新低。本地片总票房仅5.57亿港元，占整体市场43.9%；外语片与合拍片合计早已主导市场。

▲港媒报道

影院网络持续萎缩。1993年，香港共有超过120家戏院、逾12万个座位；到2024年底，只剩下57家、约40,671个座位，分别锐减逾一半与近七成。观影人次亦从1993年的约4,500万下降至2024年的1,917万，蒸发超过六成。与此同时，平均票价则从1993年约24港元涨至2024年的70.5港元，增长近两倍。

2024年，全港总票房为13.4亿港元，较2023年下跌6%，创下13年来最低。在这样的环境下，《九龙城寨之围城》（1.08亿）与《破·地狱》（1.42亿）两部破亿影片被视为“黑天鹅”，全城庆功，反衬出整体市场的寒意。30年前，一年能拍200多部电影，撑起一个完整产业链；如今，一部票房破亿，就已成为港片全年难得的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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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流平台的竞争进一步削弱本地院线生存空间。Netflix 在香港的订户逾120万，Disney+ 也超过50万，两者合计接近常住人口的四分之一。观众早已习惯“月费看片”，影院对他们而言变得越来越“非必要”。

业内估算，若要让全港影院整体盈亏打平，年票房需达20亿港元左右，而2024年仅实现13亿出头。这意味着，多数戏院其实都处于亏损状态，维持运营靠的不是市场回报，而是一种文化责任感。

结构深伤：五道锁链缠身

香港电影的问题，并非偶发，而是结构性困局的长期累积所致。

首先，是观众与渠道的双重流失。戏院数量减少、票价上升，加上生活节奏变化，许多观众早已改为在串流平台上“随时随地看电影”。香港原有的本地观影文化正在逐渐淡出。

▲港媒报道

其次，是融资逻辑的“北上化”。本地投资持续萎缩，资金更青睐合拍片，而合拍项目往往需符合特定审查制度，对语言、题材、价值观设定皆有限制。粤语、小成本、具有本地特色的作品越来越难以获得青睐。

同时，人才与资本的流出更加剧了问题。不少导演、编剧、演员将香港电影视为跳板，一有成绩便北上发展或转投网络剧集。本地制片资源日益萎缩，部分类型片甚至缺乏基础制作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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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政策环境的不确定性也令从业者更加谨慎。自2021年有关条例修订后，一些保险公司对特定题材表达担忧甚至拒保，导致某些剧本在立项阶段便被搁置。虽然未有明确限制，但行业气氛已明显转变，创作者不得不自我设限，以避风险。

最后，是工业本身的停滞。香港面临地租高、人力成本高的双重压力，而在虚拟制片、AI特效、数字资产管理等方面，长期缺乏政策激励与产业集群。相比之下，新加坡、韩国，甚至内地多个城市，早已建立起技术生态与税惠政策，形成强烈对比。

出路探索：换跑道再出发

尽管现实严峻，2024年的《九龙城寨之围城》却证明港片仍有突围可能。这部“赛博武侠”风格作品，将港式暴力动作与未来感美学相结合，呈现出极具本地风味又具国际化审美的成品。它没有迎合合拍片公式，也没有回避本地语境，反而正面拥抱“香港味”，在票房和口碑上双赢。

“小而精”的突围，也许是未来的方向。港片不一定要拼大场面，但可以在题材、风格、美学上做到极致，打动特定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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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区协同发展亦可成为再工业化的突破口。广州南沙的数字影棚、深圳的AI后期、珠海横琴的税惠政策，若能有效整合，有望重建一条有竞争力的影视供应链。

发行策略也需与时俱进。“流媒体首播＋国际节展”的组合模式，已成为港片新常态：先在平台回本，再借影展增声量。摆脱院线依赖，也许是小成本作品降低风险的唯一解法。

即将谢幕，抑或转场？

我们或许正在见证的，并不是“香港电影”的终结，而是旧工业模式的终幕。当年的东方荷里活已经谢幕，但这不代表故事结束。

问题是：当我们早已习惯在网上一口气刷完全球大片时，还愿不愿意为一张粤语电影票，重新走进戏院？

也许，舞台灯还未灭，有人已悄然离场；但只要银幕再次亮起，故事就还有下一幕。

各位自己友，

近年你印象最深刻的粤语电影是哪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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