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迎头撞上了现实的耳光
《小伟》迎头撞上了现实的耳光

广州青年导演黄梓的电影《小伟》上映首个周末票房只有40万,排片率掉到0.1%。(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至28日上映7天,累计票房74万。)黄梓在26号发文,语气相当沉痛:“考试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在我看来,《小伟》是一部值得买票观看的电影,但票房惨淡并不让人意外。出道就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青年导演注定要演悲情人设?也未必。

 

1

 

据黄梓说“朋友建议发声求排片”,他不想卑躬屈膝地“求”,所以发了一篇充满伤痕感的长文。

 

这些年,扮演院线排片受害者已经成为文艺片导演悲情营销的一种固定套路。事实上,不是因为院线排片率低所以票房惨淡,而是因为票房惨淡所以院线排片率低/下降。把票房的惨淡归咎于院线低排片率是一种长期存在于文艺片导演、观众群体的因果倒置。

 

此前的2015年,王小帅导演的《闯入者》上映时获得了不到1.5%的排片率,他用一贯煽情的语言称之为一场“事先张扬的谋杀”。可2019年3月,同样是王小帅导演且有王源参演的《地久天长》即便有接近6%的排片率,票房一样不佳。这说明一个甚至无需特别说明的事实,相对商业片,文艺片本来就是小众电影;即便在中国观影群体的庞大基数之上,也还没有细分出一个稳定的文艺片观影群体。

在商言商,院线基于对票房预测以及市场反应压低文艺片的排片率,并无太多可指摘的地方。但文艺片导演似乎总想把支持文艺电影甚至教育大众的责任强加到院线之上。例如著名导演贾樟柯就曾抱怨院线给文艺片机会太少,导致观众品味不能提高:“一个没有机会获得艺术阅历的观众,在黄昏沙滩椰林的摄影图片和弗洛伊德的绘画面前,选择前者是没什么错的。”这就像一本文学书籍卖得不好,作者去责怪购书中心给书摆的位置不对,像专家指责抖音为什么不能把更有文化品位、更有思想性的内容主动推荐给用户一样,带有强烈的“道德绑架”意味。

 

实际上,最近这些年进入院线的文艺片并不少,和《小伟》同期上映的还有另外一部文艺片《指挥家》,上映7天票房101.2万,并非院线不给文艺片机会,说到底是观众不买账。毕赣就对这个状况有很清醒的认知,在《路边野餐》上映前,毕赣说对票房看得很淡,因为“市场比较幼稚”,态度显得尖锐却也洒脱。

 

我支持文艺片导演发声,只是不认为针对排片发声会起到作用,正确的做法恐怕是针对观众发声——虽然也一样不一定有用。像当年《百鸟朝凤》“一跪而红”,不是因为博得了多少院线的同情,而是因为成为了一次成功的营销事件,博取了不少观众的眼球。

 

2

 

啰嗦这么多,是想打破文艺片导演/文艺片观众的一种刻板成见,文艺片的不叫座怪不得院线排片,院线也不负有承担培育文艺片观众的职责。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话,作为一部青年导演的文艺片处女座,《小伟》最初接近1%的排片率低吗?实际上,并不比毕赣的《路边野餐》更低。黄梓应该不会也不该对这样的排片率感到意外,所谓的“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恐怕更多指和上座率、观影人数直接相关的票房。

 

《小伟》和《路边野餐》很合适放在一起对比:同为年青导演的处女作,同样都有已经成为文艺片标配的长镜头和似乎将要成为文艺片标配的超现实主义片段,同样都拿了一些奖项。

 

但两部电影之间在完成度上的差距也是很明显的,无论是剧情的逻辑性、镜头语言运用的成熟度,还是剪辑的精炼程度上,《小伟》都不如《路边野餐》。并不否认《小伟》是一部好电影,但我愿意用“不错”,而不是“优秀”去形容它。换个说法,《路边野餐》让人惊艳,而《小伟》则让人(或者更准确说是广州人?)惊喜。这也是两者在奖项、口碑、讨论热度上都有量级差距的原因。

 

宣发上也可以对比,《路边野餐》的阵仗更大,收获的关注也更多,目力所及对《小伟》的讨论实在不多,这自然和电影本身的品质有关,也和宣发公司的投入和能力有关。

 

另外,有必要指出一点,电影对白用的是粤语,我赞同也赞赏这种选择,但粤语的接受门槛,无形中又提高了非粤语地区观众的观影门槛。——有人会说《路边野餐》使用的也是贵州方言呢,但贵州方言显然比粤语更容易被听懂。我认为,一部方言影片如果想要说服其他地区的观众埋单,一定要比非方言电影优秀出更多才行,而《小伟》还不具备这种说服力。

 

要知道毕赣的《路边野餐》在有国际奖项加身、众多大咖力挺、未映先火且赶上暑期档的情况下,也仅仅收获了600万的票房。相较之下,《小伟》的低票房更加不让我感到意外。

 

3

 

总而言之,如果说《小伟》的票房比导演预想的还要糟糕,那只能说明导演还是高估了电影本身,也高估了市场。

 

我欣赏《小伟》从同为抗癌题材的《送你一朵小红花》等商业片电影虎口夺食的勇敢,也理解导演表现出的失落甚至某种激愤,却并不赞同导演“这些年过去了,我发现拍电影对我来说反而是最容易的一件事”的自述中隐约流露出的“自怜”心态。

 

我深爱的Bob Dylan曾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唱道:“But I would not feel so all alone, Everybody must get stoned”,活在真实世界中,谁没被现实抽过耳光?成熟的必经过程,只不过是被抽得鼻青脸肿还是头晕目眩的区别罢了。文艺青年容易在碰壁后顾影自怜,但这种顾影自怜只有审美意义,无助于解决问题。

 

一个或许不恰当的比喻,拍电影跟自媒体写文章一样,都是为了有人看。当识广精心创作的一篇“还不错”的文章却没什么阅读量时,我既没理由埋怨受众口味,也没办法责怪微信公众号推送机制,只能回到自身想怎么样去改进选题和创作,把让读者觉得“还行”变成让读者“惊艳”。

 

和黄梓的观点相反,我认为跟现实斡旋是必须的却从来不是最难的,最难的还是创造让人惊艳的作品。衷心希望这一记耳光能让黄梓走向成熟,也做出更加成熟优秀的作品。

 

临了,说一个让我稍感意外或困惑的观察:照理说,这样一部由广州本土导演在广州拍摄,用粤语对白讲广州家庭故事的文艺片,应该在广州本土收获更多的票房才对,但现实是广州的票房贡献并不比北京、上海高,是广州文艺青年太少还是太穷?

 

最近几天,我不时看到有舐犊情深的本地人在朋友圈号召大家去支持《小伟》,识广也借着写这个评论的机会再次向大家推荐这部电影。用黄梓自述里我觉得最真诚的一句话来结尾:

 

“哪怕更多一位观众,对我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撰文 | 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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